記者潘姿吟／台北報導

▲以前服務業還可以吸引到很多「不想到工廠上班的人」，但現在，服務業中較基層勞動力，都處於缺工的狀態。（圖／記者梁建裕攝）

「目前台灣缺工真的很嚴重，不然，不會各行各業都大聲疾呼。」成立至今剛滿30年的萬通人力集團執行長侯佑霖觀察，以前服務業還可以吸引到很多「不想到工廠上班的人」，但現在，飯店業的打掃、房務，或廚房裡的洗碗、清潔等，還有流通業的理貨人員，這些比較基層勞動力，都處於缺工的狀態。

台北市就業服務商業同業公會理事長滕翔安解釋，台灣開放外勞已經30年，當時開放外籍人力的概念，不是取代，而是「補充」。原本製造業與營造業中俗稱「3K」的骯髒、辛苦、危險工作，台灣人不願意做，所以都是外勞承接；至於家事勞工需求，早年主要是富人聘母語英文的菲傭帶小孩兼顧家務。

▲台灣開放外勞已30年，當時開放外籍人力的概念，不是取代，而是「補充」。原本製造業與營造業中俗稱「3K」的骯髒、辛苦、危險工作。（圖／記者賴志昶攝）

侯佑霖指出，以往的缺工，確實較偏製造業、營造業，後來家庭類的幫傭、看護工（家事勞工）也缺。台北市就業服務商業同業公會理事長滕翔安說明，過去1年多以來，因疫情邊境管制造成的缺工，「最近慢慢『順』了！但人力短缺的根本問題，還是在青壯年人口漸少、老年人口驟增，勞動人口變少了！否則，不會連服務業都跳出來大喊缺工。」

印尼社福移工超過7成　台灣高度依賴以致談判籌碼薄弱

他們從市場觀察這段移工引進史，2001年，兩岸相繼加入WTO後，台灣的上市上櫃公司成為投資中國大陸台商的主要載體，幾百萬青壯年人口赴對岸工作，「這是很重要的背景因素，也是需求轉變的分水嶺，台灣真正開始要面對步入老年化社會的衝擊。」侯佑霖注意，以往這些人工作在台灣、住在台灣，可以陪伴照顧長輩，但隨著產業西進、很多人甚至攜家帶眷，而長輩過不了海又需要人照顧，突然產生大量看護工的需求。

侯佑霖印象很深刻，台灣的家庭類需求，從幫傭轉變成以看護工為主，「這是很大的改變！」近年，再因人口老化與少子化，更加速了需求。逐漸地，以照顧長者的需要為主，更刻苦耐勞且民族性保守純樸的「印傭」逐漸成為主力。

根據勞動部統計，截至111年10月底，印尼移工在台人數243,268人，其中66%為家庭幫傭、看護工，人數達161,063人，佔了所有社福移工總人數216,370的74.47%，顯見目前台灣對印尼籍看護的依賴性極高。

也因此，台灣的談籌碼薄弱，印尼政府的姿態高，堅持零成本輸出。去年開始，印尼移工來回機票、簽證費、住宿費……等相關費用，已經轉嫁雇主。

產業移工的部分，以泰國、越南人為主，「但泰國擺明了不要進家庭當幫傭或看護工，越南則認為幫傭的身份低落，當廠工才有衣錦還鄉的感覺。」滕翔安說明，30年前的泰國很窮，現在泰國的景氣愈來愈好，他們除了是輸出國也是輸入國；而印尼，更是在疫情後心態驟變，開始爭取不要進家庭，只要當廠工、農業工、營造工。

▲各國移工比較。資料來源：萬通人力集團、台北市就業服務商業同業公會。（圖／記者潘姿吟製表）

集中管理忽視移工人權　移工人力仲介：觀念太過時！

服務業開放移工，真的會影響台灣人的工作機會嗎？官方與專家學者究竟擔心的是什麼？台北市就業服務商業同業公會理事長滕翔安指出：「就是管理問題！尤其最怕人跑掉，所以，傳統的方式奉行『集中管理』。」

侯佑霖認為，「保障外籍勞工人權」已經是一項普世價值，如果台灣企業還用「集中管理」、「限制行動」的方式對待移工，不只是過時，更嚴重還可能會上社會新聞。他提到目前趨勢，移工在工業區、廠房附近，自行租屋生活、騎腳踏車上班，愈來愈普遍。

侯佑霖強調，缺工問題應該從源頭開始檢視。首先，人力資源應該先區分「行業」與「職業」，再進行人力供需調查。他以現在討論熱度最高的服務業解釋，假如飯店旅宿業房務清潔人員的總需求是1萬人，市場上已經有9,000人從事這一行，那麼的確不應該開放外勞，倘若缺工是2萬人，為什麼政府不開放外籍移工投入這類基層勞力工呢？

畢竟，服務業的工作還是有分級，企業不太可能派語言不通的外勞站上第一線面對客戶，但不需要對話的「後場」卻很缺人手。近年崛起的流通業，也因為需要有人理貨、包裝、分類、貼標籤、搬貨……等都大缺工。

在台落跑移工人數高居不下　供需失衡是主因

民國81年外籍移工開放泰國、印尼、越南、菲律賓等4個來源國，時間過了30年，外勞輸入國與開放項目，並沒有隨著台灣的經濟發展與產業結構而改變，反觀鄰近的日本、韓國、香港，已經開放10～15個外勞輸入國。

滕翔安提出另一值得關注的現象是移工逃逸問題。根據勞動部與內政部移民署統計資料，截至今年11月底在台移工人數為725,367人，但失聯移工人數竟達77,782人。

為什麼移工要逃跑？撇除少數問題雇主，滕翔安直指原因其實大同小異，像是薪資與付出不成正比、無法賺取加班費、工作內容與合約內容不符等，其實總的來說，移工離鄉背井的原因就是想賺錢，哪裡有更多的錢賺，就往哪裡去。

目前台灣的狀況，「就是嚴重供需失衡，變成勞方市場！」滕翔安說明，移工薪資比照勞動部基本工資26,400元，但業界已經喊出營造工人日薪至少2,500元，務農1天1,500～2,000元，「多賺2倍，又可以當日領現，為什麼不逃？」目前一個實際發生的血淋淋案子，就是公會成員公司剛引進79位移工就跑掉40人，現正面臨被勞動部廢止設立許可的慘況。

「雖然，黑工雇主被抓到罰15～75萬元，但準時完工的壓力可能是1天罰上百萬元。」滕翔安直言目前市場的現況：產業求工若渴鋌而走險，移工為了多賺一點寧願打黑工。

▲內政部移民署　失聯移工按職業別統計表。（圖／取自內政部移民署）

基層勞力沒人做又不開放移工政策　嚴重衝擊經濟

滕翔安說，現況其實更嚴峻，不管是服務業還是製造業，當中有許些職務，完全招不到工，「過去強調外來移工是補充性、不是取代性，這樣的觀念必須扭轉。」他以縫紉工廠為例，車縫完全找不到人做，因為台灣人只想做設計不要做車縫，再加上人口老化與少子化，如果沒有移工投入，生產線就停工了。

侯佑霖則建議政府鬆綁移工政策，吸引台商鮭魚返鄉。他以富士康鄭州廠為例，因為大量員工出逃，祭出約新台幣4.4萬元高薪「重金求人」之外，還得在補貼上不斷加碼，才能留住人。

事實上，大家都心知肚明，中國大陸的經營成本已經日益上升，再加上台海局勢的不穩定因素，如果台灣的移工政策可以友善於台商回台設廠；基層技術工可交由外籍移工，台灣人則擔任管理職，藍領、白領各司其職。如此一來，不僅幫助地方發展、增加稅收，還能增加台灣人就業機會，達到3贏。

▲中國大陸的勞動力成本日益提高，若台灣移工政策可以因應產業趨勢調整，將有助於鮭魚返鄉，創造中高階工作機會。（圖／記者張煌仁攝）

日本看護工薪是台灣2倍　韓產業工薪是台灣1.6倍

對於外籍移工來說，選擇工作的重點還是薪資，「如果照勞基法，他們會很願意投入服務業！」滕翔安說，如果服務業開放移工，反而該擔心的是，在來源有限的情況下，可能會降低移工來台當家庭看護工的意願，排擠了家事勞工的供給。

事實上，全球先進國家都面臨了勞動力不足的問題，紛紛推出措施，展開搶人大戰。日本看護工起薪18萬日圓（約41,818元新台幣）、韓國產業移工平均月薪1,400～1,800美元（約42,954元～55,227元新台幣）。

回頭看台灣，產業移工根據勞動部公布每月基本工資26,400元，時薪每小時176元起；家事勞工每月至少2萬元起。台灣開放外勞已經30年，對於移工管理的經驗與法規都日臻完善，但對於缺工問題，因應的腳步卻顯得緩慢，當薪資不如日韓有吸引力，又一直不增加外勞輸入國時，只能坐等優勢逐漸消失。

當然，因為台灣在國際社會一直被中國大陸牽制，來源國真的是一個大問題，而且在當地須設有駐外館處才能發簽證，「目前看來比較有機會的是印度，因為勞動人口多又設有台灣經濟文化辦事處，最重要是印度與中國大陸的關係不太好。」滕翔安說，可以理解，不管是增加移工輸入國或是服務業開放外勞都需要時間，但現階段，缺工已是國安危機，政策法規適度鬆綁，絕對是利大於弊。

▲亞洲各國移工薪資福利比較。資料來源：台北市就業服務商業同業公會。（圖／記者潘姿吟製表）

◆報導資料來源 / ETtoday新聞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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